【ADHP】返生
存在关于生日的私设，还有一些原文的引用
开放性结尾
1
直到驶在苏格兰乡村的小路上，哈利才意识到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，淡云，微风，令人微醺的阳光。同前几日阴雨蒙蒙的景象截然相反。
后座放着一束扎好的百合，花瓣上仍然缀着几滴未干的晨露。车载电台没关，放送着午间新闻。“各位听众早上好，今天是七月一号。让我们看看今日的新闻…”一个低沉的男声播报道。接着，欢快的转场音乐代替了人声。哈利的关注点不在这里，他有些走神，手指无意地敲打着方向盘。
要到了。
哈利向右打方向盘，最后把车子停在校门外。
2
亮蓝色的麻瓜轿车似乎有点太过显眼了，但是哈利不在乎这些。他绕到后座去拿那束花，再关上车门。
熟悉的大门向他敞开，叫那掩在门后的景象在眼前清晰起来——是霍格沃茨在欢迎她的孩子回家。“谢谢。”哈利轻声道，他的视线略过海格的小屋，打人柳，魁地奇球场，最后停在城堡上——那个他阔别已久的家。她和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差别，战争最终还是没给她带来什么伤害。事实上，她一定经历过更多的不幸，但还是伫立在老地方，目视着她的孩子来来往往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像是某种安慰性的话，他长吁一口气，向前走去。
哈利先去拜访了麦格教授，差点没头的尼克好心地告诉他麦格教授正在教工休息室。
“我以为你昨天会出现，昨天很多人都在。”麦格教授指出，她扫了一眼哈利就继续手上批改论文的工作。
“您知道的，麦格教授。我一向不喜欢过于受人瞩目，尤其是像这种特殊的场合，我的名头只会喧宾夺主。而且…”哈利停顿了一下，不自然地扶了一下鼻梁上那副温莎眼镜。
“而且今天比较特殊。”
“你一会儿可以去我办公室，他会很高兴看到你来了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哈利回绝道。注意到麦格教授探究的目光，他顿了顿继续道“那终究只是颜料堆砌的记忆而已。我想我们在巧克力蛙卡片上会面的机会也很多。”学生时代对于这位严肃的学院长的敬畏此时还在生效，他怀疑自己拙劣的幽默感会不会招来扣分。
麦格教授像是在审视他的变形课论文一样，仔细地看了他半晌：“你变了，波特。”
“不过这样很好，你需要这种变化，作为精神领袖。”她鼓励性地点头。“那你去吧，我要上课了。”
“对了，那束百合很好看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她离开了教工休息室。
3
从城堡走到黑湖只需要几分钟，午后的阳光很好，湖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，巨章鱼在水下懒散地游过。这让他想起了葬礼的那一天，天气也是好得离谱，和庸俗小说里那种倾盆大雨完全不同。湖边塞满了男巫女巫，向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表达最后的致意。
今天的黑湖边很寂静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在远处游荡。白色大理石制的墓碑被大量的花束埋在了其中。哈利弯下腰，轻手轻脚地把手里的花束放在最前端。
“邓布利多教授，”哈利凝视着大理石上刻着的花体字，“我来看你了。虽然更应该在昨天来，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，比如记者，粉丝或者…..”他止住了话头，酝酿了一下才继续：“还有一点是因为，今天是你的生日，我想，也比较特殊。”
他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“抱歉，之前一直没有来看你。我……”哈利不知道如何措辞，嘴唇张张合合，最后抿在一起。
“我其实不介意。”声音出现在他的背后。
哈利没有抬头，依旧盯着墓碑上刻着的花体字。
“你很久没和我说话了，阿不思。”
哈利抬起眼帘，正好看到阿不思绕到前面，弯下腰，饶有兴趣地研究花的品种。“我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受欢迎。”“出于公众形象，魔法部应该会来不少人。还会有一些记者，来蹲守爆炸新闻，或者一张哈利·波特的哭泣照片。”哈利毫不客气地回。
“很有道理，这是需要考虑到的。”他若有所思地点头，亮蓝色的眸子透出愉悦的光。“还有什么需要对着我的墓碑说的，哈利？”阿不思没注意哈利情绪上的端倪，转而开始观察着黑湖上那一点点涟漪，似乎在认真猜测是哪一种神奇动物。
“应该说完了。”哈利直起身子，没有转过身面对阿不思，“我今天和你说生日快乐了么？”
“我想答案是肯定的。”
“那就好，我最近忙得脑子不是很清楚。”
哈利转向阿不思：“好了，我们走吧，教授。”
他们并肩走在黑湖边上，夕日的橘调在禁林的尽头弥漫开来，耳边只有夏季的鸣虫和远处的喧嚣声，话语在此刻只显得多余。
4
阿不思的出现，是在那些逃亡的日子中的某一个夜晚。
赫敏正在营地外面施加防御咒，自从罗恩走了之后，他们两个人总是在沉默中度过一天又一天。哈利歪斜地倒在简陋的床上，固执地再次拿出那只飞贼，用手指摩挲过那一行“我在结束时打开。”，妄图发现哪怕一丝一毫的端倪。
再一次，他虔诚地将干裂的唇附在那一行字上，近乎哀求地默念着：邓布利多，我真的需要你。
“噼”一声，很小的声音。哈利警惕起来，他坐直了，一把抓起手边的魔杖。视线扫过帐篷的每一角，尝试发现异常所在。
是一个男人。
哈利从床上跳起来，魔杖对准了对方的鼻尖。借着光辨认出那人面容，他嘴里还没念完的“昏昏倒地”被咽了下去。
他见过这张脸。
在丽塔·斯基特那本该死的《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》上。那页与盖勒特·格林德沃的合照。还有那张邓布利多家的合影。哈利暗暗骂了一句。但他还是没有放掉魔杖，反而将其握得更紧，目光紧死死锁着那张脸。
“你是谁？”哈利嘶哑出声。
青年的神情迷茫，盯着哈利看了半晌，却答非所问：“我认识你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他再次重复，耐心即将耗尽。
“哈利…?你在干什么？”赫敏的声音在背后传来。他保持着准备攻击的状态，朝那边喊道：“敏！这里有个闯入者!”
一阵诡异的沉默。
“…那里没有人。”赫敏举起手，小心翼翼朝他走过去，语气轻柔得可怕，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把挂坠盒递给我，它又在影响你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他的话突然停住，赫敏伸出的手穿过了那个青年的身体。哈利瞬间意识到了一种该死的可能性，他垂下眼眸，吐出一口气：“没事。”他粗暴地从脖子上拽下挂坠盒，丢给精神紧绷的赫敏。
“我出去……”哈利努力想了一个借口，“我出去检查一下附近有没有别人留下的魔法痕迹。”说罢就径直往外面走，赫敏担忧地看着他，但没有出言阻止。
5
那个青年穿着很古老（相对于哈利身上的夹克衫来说）的服饰，大概是很多很多年前流行的款式，红色的长发长到胳膊肘，披散在肩后，有一双漂亮的亮蓝色眸子。这双眸子他曾无数次在那对半月形的镜片后见过，但那其中往往闪着睿智的光芒，从未像现在一样空洞过，不，不是空洞，只是不含任何的情绪和想法。使他莫名回想起他那些并不愉快的大脑封闭术课程。
“你还记得什么？”
青年看向哈利，摇摇头：“很少。”
“你记得自己是谁么？”
长久的沉默，久到哈利已经不抱任何期望。
“阿不思，我应该叫这个。”这个词似乎对青年来说有点陌生，在说出的时候还皱了下眉。
酸涩，愤怒以及一众说不明的情绪在哈利的胸腔里爆炸，他想大笑，还想给这个年轻版的邓布利多一拳，让他的鼻子再断一次。他敢肯定自己表情扭曲了，因为那个”阿不思”脸上带上了担忧的神色。哈利长吁一口气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。
“你…是如何被我召唤出来的？”这关乎着那个飞贼里的秘密，关乎着那个“我在结束时打开”。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时？魂器在哪里？他要如何战胜伏地魔？邓布利多的计划到底是什么？
不能再有更多牺牲了。
阿不思，姑且叫他阿不思吧，似乎没有意识到哈利到达边缘的情绪，又开口：“我记得你，哈利。关于你的记忆都是清晰的，但仅此而已。”
又一次答非所问。
哈利知道他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，干脆不再理他，席地而坐，靠着一棵干枯的老树，两眼放空，倒映着漆黑的夜空，没有一颗星子。
“你选错人了，邓布利多教授。我们要输了。”
阿不思没有回话，只是坐在了他的左边，靠的很近——他意外地可以触碰到哈利，触感很凉，但不像是学院里的幽灵那种冰水一样窒息的感觉，仿佛只是体温过低的人体。
“对不起。”
道歉声很低，消弭在夜风里。
6
作为唯一一个（至少目前是这样得知的）看得见阿不思的人，哈利很快就习惯了他的存在。阿不思偶尔会消失几天。哈利问他，他只说是在找过去的回忆。哈利对“寻找”这个词已经麻木了，也不再追究。
他们交流的时候很少，至少哈利对此没什么激情。大部分时间都是哈利在做自己的事情，阿不思坐在旁边冥想。有时他会要求哈利去借一本赫敏的书，他需要这些东西来帮助恢复记忆。
哈利的状态不是很好，尤其是带上挂坠盒的时候。赫敏对他十分担忧，其实她自己也令人堪忧，无论是始终没有寻找魂器的方向，还是罗恩的离开，都对她打击很大。她开始频繁拿出奈杰勒斯的画像，这能让他们的气氛更轻松一点，也能让她认为自己不是在浪费时间。
“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戈德里克山谷。”
赫敏有些敷衍地表达肯定，她还在想刚刚的标记。但去戈德里克山谷的想法还是很快就敲定了。
哈利下意识去找阿不思的身影——哪里都没有。他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惋惜。
平心而论，他其实不是那么想让阿不思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。那样，他就会直面邓布利多，以及那些真相…哈利被这个想法吓到了：不，清醒一点，你需要的就是邓布利多的指示，他能回来最好。
在动身的前一刻，哈利忽然意识到，无论是他，还是阿不思，都无一例外地在寻找着那些零碎的拼图，尝试将那块缺失的部分补完——那些邓布利多那不为人知的遥远过去。他突然想要发笑，为了自己，也为了阿不思。
“走吧。”
赫敏还在检查身上的麻瓜服饰，只是点点头。
随着两声清脆的“啪”，他们二人消失在原地。
“最后一个要战胜的敌人是死亡。”
哈利咀嚼着这句碑文，简单的词语在嘴里生涩发苦，最后梗在喉咙口。他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——这是詹姆和莉莉以生命换来的，他们的躯体已然腐烂，安静地躺在这块土地下。他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起躺在雪地下。
“它们指的不是食死徒的那种打败死亡的方式，哈利。”赫敏在一旁轻声说道，“它指的是…你知道…生命超越死亡，虽死犹生…”她的声音很柔软。
哈利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，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。他大口大口地吸进夜晚的凉气，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，他努力把视线从他父母的墓碑上挪开，心上似乎被压上了沉甸甸的东西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，就在前两排坎德拉的墓碑那里。那人转身时，哈利看清了他的样子。
是阿不思。
他们在雪夜里沉默地对视了两秒钟。
然后，阿不思又消失了。
也是，哈利垂下头。他和邓布利多都有深深的根埋在这片墓地里。
赫敏在空中用魔杖划了一个圈，一只圣诞玫瑰花环盛开在他们眼前。哈利郑重地把它放在墓碑前，用手指摩挲着结了层冰霜的大理石墓碑。
“走吧。”他的声音有点变调。
7
这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太混乱了，巴希达的秘密，纳吉尼，折断的魔杖，银白色的牝鹿，格兰芬多的宝剑，还有回来的罗恩。哈利很久都没有再想起阿不思，相应的，阿不思自从那次和他在戈德里克山谷那次对视后就再没出现过。
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，哈利偶尔会想到阿不思，但也仅此而已。
再一次见到他，是在决战那晚。
不，他见到的是邓布利多。
老人与他坐在国王十字火车站的长椅上，邓布利多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纯粹的快乐，他给哈利一点一点解释发生的事。但哈利内心的那个问题一直没有问出口：关于那个被复活石召唤出来的阿不思。
“不要怜悯死者，哈利。要怜悯生者，最重要的是，要怜悯那些生命中没有爱的人。你回去能保证少一些的灵魂遭到残害，少一些家庭妻离子散。如果你认为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目标的话，那我们就暂时告别吧。”
他站起身，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。他们久久地凝视着对方。
“告诉我最后一点。”哈利说，他望进那对明亮的蓝眼睛，“这是真事吗？还是发生在我脑子里的事？”
老人笑微微地看着他，虽然明亮的薄雾再次降落，使他的身影变得模糊，但他的声音却那样响亮有力地传到了哈利的耳朵里。
“当然是发生在你脑子里的事，哈利。但为什么那就意味着不是真的呢？”
8
战争结束后，哈利才意识到：解决战后的事务远比赢得这场战争要难。他开始频繁地在各种发布会上出席，演讲——作为救世主。他似乎理解了那句“要怜悯生者，最重要的是，要怜悯那些生命中没有爱的人。”
活下来的人们渴望着神的救赎。
即使所谓的神只是个十七岁的男孩。
阿不思开始频繁地出现，事实上，他再也没离开过。哈利和其它人的交流变少了很多，倒是经常与阿不思说话，他们之间交流的氛围很轻松。阿不思应该是找回了一些记忆，也许是全部。关于这个，他们两个从不宣之于口，那些东西过于沉重了，足以让难得的轻松怦然坠地。
他能发觉阿不思和记忆里的教授越来越相像了，但是哈利实在没法对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孔产生那种敬畏。阿不思能在很多方面帮到他，比如他的演讲词，比如对那些烈士家属的安慰。但他无法帮到哈利的失眠，和难得浅眠时到访的噩梦，哈利只好更加投入那些战后工作里。在偶尔的闲暇之时，他才会突然意识到，自己的学生时代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。
第一个发现不对的是罗恩，他注意到哈利总是长时间地盯着一个地方，开始他只是有些疑惑，直到看到哈利露出一个疲惫的笑，朝那个方向说：“阿不思，那改变不了什么。”
处于从魔法世界长大所带来的那种直觉，他立马开始追问哈利，但他始终不愿意开口。罗恩没有办法，只好求助于赫敏。赫敏很快反应过来：“那一次！那一次也是!”她向一脸茫然的罗恩复述了一边上次在营地里发生的事情。
“我一直以为是魂器的原因，”她懊恼地低下头，把脸埋在手里，过了很久才有下一句，“他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。”
罗恩沉默着抚摸着爱人的后背。
“不能再有人知道了。”赫敏低声说，“人们不能接受这件事的，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。”
赫敏找到哈利的时候，他还是凝视着角落的一把扶手椅，听到门那边传来的动静才转过脸来。
赫敏很慢地走到了哈利刚刚凝视的位置，“这是谁，哈利？”她的声音很轻很轻。
哈利注视着女人良久，低下头笑了。
“你不会相信的，敏。”过长的刘海掩住了他的神情。
“我会相信的，哈利。”罗恩说。
“那是，那是邓布利多。他被我召唤回了生之地。”哈利眼睛很空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复活石…?”
哈利摇头“不知道，我并没有转动它。但他就是出现了。”
罗恩和赫敏对视一眼，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可能性。
罗恩酝酿了一会，说：“我们都在担心你，哈利。有任何问题，我们都在的，告诉我们，好么？”
“好。”
没有人再说话了。一种可怕的距离感出现在他们与哈利之间，赫敏意识到了，她深深看了一眼哈利，先行离开了。
9
“你需要你的朋友们。”阿不思还是坐在扶手椅上，他身上那些古老的服饰很好地融入进了布莱克老宅的气氛。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
“带我去看一眼我的坟墓好么？”阿不思突然提出。“我还没有看到过它。”
“在那之后，我就会离开。”
“你不能！你不能这样！”哈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古董椅子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。“你每次都自己下决定！不管我的感受，替我下决定？邓布利多，你太自大了。你应该清楚我现在需要的是什么！”
“就最后一次，好么？”
哈利泄了气，瘫坐在椅子上：“我不会同意的。”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。阿不思这次没有离开，他一直在哈利身边，只是没有再说话。哈利在外面表现得似乎恢复了正常，但从他频繁的出神能判断出，那只是他为了好友不再担心而营造的假象。
“我会带你去，我请了假。”哈利有些生涩地开口，艰难地让这句话滑出他的喉咙，然后转过身，看向远方。
阿不思怔愣地盯着他半晌，才回：“好。”
9
他们漫步禁林边上，鸣虫在树丛中喧嚣做声，沉默笼罩着他们两个人。哈利抬头，望向天边的云，色彩被轻柔地揉开，深沉的蓝在空渺的绛紫色中融化、变淡，最后一切事物都变成了艳丽的红金色，他身边的阿不思也是，哈利所见的一切都显得虚幻而不真实。
“你要离开了么？”
“是的。你不再需要我了，哈利。”阿不思脸上带着柔和的笑。“这只是短暂的告别，我们还会再见的。”
哈利在一棵树前站定，看进了阿不思那一对亮蓝色的眼睛——它们在天光下染上了金色：“在离开之前，再告诉我一点。”
“这是真事吗？还是发生在我脑子里的事？”他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“我相信你知道答案，哈利。”阿不思脸上仍然带着柔和的笑意，“我们会在下一阶段的冒险重逢的。”
“闭上眼，好么？”阿不思抬起左手，遮住了哈利的眼睛，他的体温很低，贴在皮肤上却很舒服的。
哈利依言合上眼。
